【Marshfield】Sunshine
我已不被上帝所愛。
當此念頭浮上心頭,淚水再度盈滿眼眶,朦朧的畫面讓目光無法焦距,好比這個世界的善惡同樣地難以捉摸明瞭,起初受到同班同學的邀約才加入那場派對,原以為是出於好意的單純想法,只被淪為單蠢的笑柄。
完全被擺了一道。被一群天殺的混蛋給捉弄。去你媽的假意的友善。
Kate驚愣半晌,雙手遮掩住臉,對於腦中不自覺的漫罵感到難堪與羞恥,罪惡感早已深不見底,卻仍能感覺到深度又往下鑿開了幾英呎。
擦肩而過時不認識的同學們私底下的耳語、認識的同學明目張膽的冷嘲熱諷、好友們的視若無睹和四眼交會時怯弱的閃躲、以及多數家人的不諒解與責罵,這些總總累加成一把銳利的刀,刀鋒上沾滿了毒液,一次又一次地突刺進體內……
已經快累積到了極限。
上帝離我更加地遙遠。
「我已不被上帝所愛……」Kate喃喃自語著。
看著鏡中憔悴的臉龐,眼窩下兩道深沈的黑眼圈,布滿血絲的雙眼神色黯淡無光,與反射的背景相符地融為一體。
什麼是安穩的睡眠?Kate不曉得從什麼時候起變得極為淺眠。
無法再注視下去,一手將鏡子鋪蓋上毛巾,她面無表情地扭過頭去,轉開門把。
與房內色調相對的亮光隨著門的開啟,毫無顧忌地流洩而來,自然光太過耀眼,Kate忍不住微瞇起雙眸。
原來外頭是大晴天嗎?長時間習慣黑暗,讓Kate頃刻間有些茫然不適。
當她探出了頭,有些躊躇而無法踏出一步時,右側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。
有位短髮女孩站在白板面前打算做些什麼,卻發現有顆頭突地冒出來,受到驚嚇並縮回了手。
「呀——!」
像被抓包的小偷一樣,她一手搔著臉,另一手朝Kate揮手,右手手腕上紅色與藍色手環隨之搖晃,她尷尬地笑道:「嗨Kate……抱歉使用了妳的白板。」
該房間的主人這時才看清對方何許人也,那張有如喪屍般的面容恢復些許神采。
原來是最要好的朋友正在替自己擦拭掉那些骯髒的惡語,其實Kate一直以來都曉得,每當有人在自己的板子上故意寫些惡意中傷的話,Max總會憤憤地擦掉。
但這件事情對方從未提起過,這次也算是逮了個正著。
「Max…」
Kate放鬆警戒,慢慢步出房間。
她欣慰地垂下眉尾,替自己的行為感到歉意,「抱歉,我一定嚇壞妳了,我以為是別人又想要來……妳知道的。」
Max只是搖搖頭,臉上的笑意轉為真誠,「我知道,所以我正在替天行道,這是朋友該做的事。」
一道溫暖透過言語傳進她的心裡,讓Kate安心了些,她微微勾起嘴角。
「謝謝妳,Max。」
然而「朋友」與「天」這些關鍵詞彙卻依然刺激著她的心核,宛如中毒般疼痛再次襲上,越來越難以復加。
終於要承受不住,已經要崩潰了。
原以為還可以再撐著點,至少在朋友們面前還想要努力保持原樣的。
Kate緊抿著唇瓣,使力讓脣形上揚,可是連最基本的笑意也耗盡了大半力量。
「Kate?」
Max趕緊向前,她發覺到不對勁。
「妳還好嗎?」
「我……」
Kate搖搖頭,「我很好,我沒事」的話語仍梗於喉內,然而來不及說出口,淚水早已潰堤而出。搖頭的動作儼然在Max眼中成了「我不好,我有事情」。
「噢天啊——」
Max被Kate的反應給嚇壞了。眼前棕髮女孩的淚水陸續從眼眶溢出,Kate感覺到乾渴的喉嚨在隱隱作痛著,緊閉的嘴唇遏止不住地顫抖,身體隨著抽泣聲而顫動。
先轉頭確認後頭是否有人發現異狀,Max確認沒人注意後,她更加靠近Kate,手搭上對方的後背輕輕安撫著,這舉動讓Kate放下了心房,她將頭椅靠在Max肩上。
Max垂下眉,臉上滿是心疼,「要來我房間聊聊嗎?」
「我、我……呃……」
原想只是要外出散心的,沒想過會面臨的窘境,依現在狀況的確已經不適合外出了。
抽泣聲打亂話語,Kate終究無法完好地說出整句詞彙,最終選擇點頭作為回應。
「OK,跟我來吧。」
Max輕輕牽起對方的手,從手心傳來的冰冷令她感到意外,她收緊了握力,走到房門前扭轉門把,慢慢引領著Kate來到房間裡頭。
兩人肩並肩坐在床上,從外面直到進房間內的過程,Max與Kate的手始終緊緊相握著。
「說吧,我都會願意聽的。」
輕柔地拭去身邊女孩眼角的淚水,她將手貼上對方的手,那抹微笑讓Kate更加安心許多。Kate微微露出寬慰的笑意,這讓Max的憂慮緩和了些。
接下來的好一段時間裡,Max僅是寧靜地傾聽著,發覺對方緊張不安時,她會立刻加重緊握住手的力道,彷彿告訴著:「別怕,有我在。」讓Kate能更加勇敢地訴說事情的經過,安然地道出內心想法。
Kate逐漸吐露自己的心事,Max能感受彼此之間的距離越發親近。
很多時候,Max都希望Kate主動靠近自己,而不是自己死撐著,有時,情緒比起一個人獨自解決,兩個人一同分擔會更好一點。
她明白Max一直以來都發自內心替自己著想,彷彿不遠處有道光束,褐髮女孩便置身於該處,那雙隨時為自己伸展的手不遺餘力地將她緊緊抓牢,為了把Kate從深陷的黑暗中拉出,共享外面世界的美好。她很感謝Max為自己的付出與關心,要不是有Max這位貼心好友的相伴,她無法想像人世間還有哪些是值得信任的。
離開家鄉來到Blackwell求學的日子以來,Kate不間斷地與父親往返信件,內容除了聊些日常瑣碎外,她也提及過身邊的好友,裡頭自然沒有遺漏掉與Max的相處過程,她曾記得父親在信裡頭是這麼說的:
『從信裡頭我看見了妳與妳那位朋友友好的情誼,希望妳們能夠彼此扶持,讓友誼長存,我相信這是上帝給予妳的贈禮,讓妳有機會認識為妳著想與付出的朋友,父親也替妳感到高興。』
或許真的太過依賴自己了,過度的逞強只會讓心情更加糟透。
我想我應該多跟Max聊聊天的。
一絲念頭從Kate腦中閃現,她替自己這些時日總是特立獨行而感到愧疚。
坐落於背對著百葉窗的Max,帶著溫和的笑意看向自己,Kate霎時覺得這笑臉十分地溫暖也十分地襯她。
宛如撥雲見日般,有那麼一瞬間,Kate從Max的身上看見刺眼的陽光。
她頓時領悟了道理。
父親說的沒有錯,這是上帝送給我的最佳禮物,我應該好好珍惜的。
上帝一直與我同在。
家,是最溫暖的避風港。Kate感覺到此刻身處的環境讓她有相同的感受。
看見Kate緊繃的神情終於有了緩解,Max總算鬆口氣,縱使問題一時半刻想不出解決辦法,只要Kate不再傷心難過,只要兩人勇敢面對接下來的挑戰,絕對有辦法排除萬難的。Max如此堅信著。
「心情好一點了嗎?」
發現對方只是笑而不語,Max不禁歪頭,臉上帶著疑問。
「是的,謝謝妳。」
Max嘴角上揚,習慣地一手搭上另一手的手臂,笑道: 「這沒——」
來不及說完的話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攔截,等回應過來才發現Kate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擁抱。
「Max.You are so sweet.」
放鬆了懷抱,兩人互看著彼此。
Kate展露笑顏,是發自內心真誠的微笑。
Max感覺自己心跳漏跳半拍。
突然覺得Kate長得可愛極了。
「那麼晚上見,Bye。」
相約晚上再一同去學餐之後,Kate與Max揮手道別並輕輕地關上對方的房門,她一手輕貼上自己的胸口,雖然不明瞭自己內心真正想法,但她發現自己喜歡上擁抱Max的感覺,是一種從彼此身上互相傳遞正向能量的友善之舉,這舉動或許過於忽然,Kate並不感到後悔甚至有些滿足。
回到自己的房門前,眼角餘光瞄向白板,她這才發覺上頭有個圖樣,原來Max當下除了把不雅的字詞擦掉,還額外附加上自己的塗鴉。
Max曾讚美過自己的繪圖本裡頭的塗鴉有多麼可愛,比起自己畫的那些卡通動物圖樣,Kate更加喜歡Max那些簡易明瞭的塗鴉,簡單地表達出自己的內心想法。
看著上頭的圖案,Kate露出會心一笑,過了幾秒鐘才走進自己的房間。
白板上的和平標誌,旁邊多了個兔子笑臉。
上帝關了一扇窗,祂必定會再為你打開另一扇窗。
〈完〉
#16.12.09
後記:這篇一樣爆字數了XD
但寫起來沒有上一篇那麼順利,也少了點創意
寫起來不是很滿意,也有點OOC吧,感覺
其實我不太喜歡Kate太過柔弱,可是我卻把她寫成了那樣(懊惱),不過後面有讓她在行為舉止上比較那麼直接一點,算是一種成長吧,不會說一直那麼脆弱
最後硬要讓Max來個怦然心跳(炸
雖然在Kate心中那樣的擁抱是堅定友情的象徵,但我想說的是nonono~Kate還不明瞭其實有什麼東西偷偷在心裡萌芽(?),我就點到為止(欸
最後感謝大家花時間看我的長篇大論,我覺得這篇用了好多廢言去鋪陳,就只為了讓Max來個上帝之光這樣(等等
順帶一提,為了方便整理加開了【LIS】分類,可喜可賀可喜可賀(灑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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